071:实属无奈

“水珠儿!”绿凝心下虽然感动,但也少不得张口制止水珠儿这激动的行为,“你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还不快退下!”

水珠儿自然是知道自己逾越了,当下便急忙转过头来,眼圈红红地应着,躬身退下了。

虽然水珠儿退下了,但她说的这些话,却听在大家的耳中,无一人不细细掂量了一下,尤其是那郑老太君,更在心里暗暗地思量了半晌。这容颜乃是她郑老太君千挑万选,怎么看怎么都中意,方才使她掌管侯府大小事宜的。这孩子不仅懂事,又确实是实心实意地在忙活着这些事情,这若大个摊子,确实要劳心劳力,费尽心思的。

当下,便愈发地坚定了想要替绿凝出出这口恶气的决心了。

“还不拉下去?”秋妈抬了抬眼睛,对那两个走进来的小厮说道。

那盼儿被拉下去,眼睛还死死地盯住绿凝,她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唇边还挂着血丝,她伸出手来,指着绿凝,厉声道:“我虽不曾捉住你通奸的罪证,但你就是不干净的!”

“打她五十棍子!”洛凝香委实忍无可忍,她拍案而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着怒视那盼儿,嗔道:“一个丫头,竟如此诬陷主子,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她如何有这个胆量?打,打到她肯招出到底谁指使她做了这件事情为止!”

这边小厮将这盼儿拉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的棍棒之声,还有那盼儿痛苦而凄厉的喊声。

绿凝站在那里,有片刻的失神。方才,那盼儿的目光和盼儿的神态,都让她突然间仿佛掉落在一个深渊里。

那是回忆的深渊。

曾几何时,在绿凝的眼前,也曾圆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那眼睛里含着恨,含着怨,布满了血色的憎恶,定定地盯着自己。

她说:“华南绿凝,我作鬼不都不会放过你!”

那时的绿凝,被这双眼睛里的恨意盯着,竟情不自禁地觉得恐怖,不觉打了个寒颤。她说的这句话,可是暗示她要死了么?

“皇上有旨,湘妃娘娘身为后宫嫔妃,举止不端,不敬礼仪,有违祖训,恶语中伤长公主绿凝。自今日起打入冷宫,永不召见。”

好在,永嘉帝并没有让她死,只是将她关进了皇宫。可是她不甘心,她扑上来便要用她长长的指甲去抓绿凝的脸,绿凝被她眼里的恨意所震慑,完全地傻在了那里,幸而永嘉帝一个箭步冲上来,扬手狠狠地就是一记耳光,将她打得跌出去好远,若不是撞上一个侍卫,准会跌在地上再难站起。然而便是这一记耳光,却也让她的唇角与鼻间都流下血来。

她怔怔地,捂着那被打得已然失了听觉,没了知觉的脸,去看永嘉帝。

“皇上!”她凄厉的叫场也如而今这正在经受棍刑的盼儿一般,婉如锋利的刀子在一片片切割绿凝的心,那伤口虽疼,却不见有血滴下,忒地令人觉得奇怪。

“皇上,你曾口口声声说对臣妾的爱有多深,有多浓,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她不甘心地想要扑过去抱永嘉帝,“臣妾还没有老,臣妾还很年轻,臣妾有美貌更有侍奉皇上的体贴,难道皇上您都不顾了吗?皇上,难道您就为了她,要将与臣妾的一切恩爱都断送了吗?”

那凄厉的声音响在耳边,绿凝恨不能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她不懂,不懂她强烈的恨到底从哪里来,更不懂她为何会这样看着自己。

她到底没能扑上永嘉帝的近前,早有侍卫将她拦下,并且拖着她离开。

“皇上!”她依旧喊着,喊着,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你们这是要遭天遣的!要遭天遣的!”

绿凝惊恐的看着这被拖走的女人,永嘉帝则转过身来,伸手将绿凝揽进了他的怀里。结实的胸膛,强而有力的心跳,绿凝的心这才稍稍的平稳了些。

“凝儿不要怕,朕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永嘉帝的声音就响在耳边,遥远,却依旧清晰。

她,却是谁来着?

湘妃。

哦,是了,湘妃。据说,最爱哭的一个妃子。永嘉帝起先便是怜惜她那瘦弱的身子,湘妃常常会写诗给永嘉帝,那绢纸上常有她的泪痕,永嘉帝每每拿在手里,都会露出欣然的微笑。慢慢地,永嘉帝分给绿凝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在“湘竹苑”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

永嘉帝在身边的时候,绿凝常常会觉得他烦,总是管着自己这样,管着自己那样,这里不准去,那里也不准去。而今,这永嘉帝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绿凝却总是觉得心里空****的,若大个“碧云殿”里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即便是调皮淘气也没有人来数落她了,可是这调皮与淘气,却好像也因此失去了它的乐趣。绿凝便悻悻地、素然无味地托腮待在宫里,好生的无趣。那时候她整日里做的事情,便是肆无忌惮地在皇宫里东闯西闯,偶尔会骑着马在御花园里奔跑,一路踏过去,多少名贵的花卉都被马蹄踏翻和毁坏。心疼得那司花坊的太监肝都颤了,彼时,却又将永嘉帝那最钟爱的南山云松给踢得翻了去。

面对绿凝的这般胡闹,那永嘉帝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根本没有将它放在心上。而这般的好脾气倒教绿凝格外的惊奇了。而这惊奇之余,还尚有着几分无趣,绿凝眼见这永嘉帝许是都将注意力转到他那爱妃湘妃的身上去了,自己便也自寻乐子好了。当下更是玩心大炽。偏巧那时曲回国太子苏尔丹送了匹良驹给绿凝,绿凝心中欢喜,少不得又骑马跑到御花园里狂奔。谁想,便在此时,将那御花园里新移植来的几株玉牡丹连根踢翻。

孰知,那玉牡丹乃是那湘妃最喜欢的,因是大理最稀罕的品种,昨儿才由大理使者进贡而来,早上才刚刚种下,这会子根还没扎下,便竟让这位绿凝公主的宝马将那可怜的玉牡丹整株翻起。那玉牡丹的根乃是最为芬芳之物,马儿的鼻子倒也忒地灵,嗅到了味道,便攸地凑过去,将那根嚼了个干净。

彼此这消息便立刻有人传到了那湘妃的耳中,湘妃怒气冲冲地一路狂奔而来,却见绿凝正乐哈哈地由着那马儿胡闹,可怜的玉牡丹,何等名贵的品种?竟被如此践踏得有如一捧枯枝。这湘妃恨恨地与绿凝争执起来。绿凝哪里肯将湘妃这等宫妃放在眼里,只不屑地看着她。这湘妃平素里恃娇放旷,专横跋扈习惯了,眼见绿凝这样不给自己颜面,当下便发了飙,唤太监们将绿凝拉下马来。

绿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当时便扬起马鞭将湘妃一干人等抽得哭爹喊娘。当下早有人前去禀报了永嘉帝,永嘉帝匆匆赶来,见那些人等都被绿凝抽打得抱头鼠窜,就连那湘妃亦是不例外,当他看到平素里对脸庞战战兢兢着唯恐变老的湘妃脸上却是多了道鞭印,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便是这抹微笑,让湘妃的脑中轰然有惊雷作响,她便是从来没有认为,那抹微笑竟是会从这平日里连宫女为自己梳头,弄断了头发都要逐出宫去的永嘉帝的脸上出现的。然而,那抹微笑到底还是出现了,并且,深深地刺伤了那湘妃的心。

此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任凭湘妃如何哭闹,将那“湘竹苑”里的东西如数砸尽了,那在床塌之上手捧书卷的永嘉帝却自是连头也不抬的。那湘妃恨恨地,便去夺永嘉帝手里的书卷,却不料那永嘉帝霍然站起来,一双浓眉纠结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湘妃。

“爱妃,这是不想叫朕待在你这‘湘竹苑’了?”永嘉帝淡然挑眉对那湘妃道。

自己这般闹得惊天动地,而永嘉帝却在这里淡然地看书,这叫平素里被永嘉帝娇宠得惯了的湘妃如何能够忍受得了?可叹的是这世间的女子,并非不聪明,而是没有办法在她爱的男人面前聪明。更何况,是一直以来她认为爱自己爱得发狂的男人面前,她又如何能够学得聪明起来?当下那湘妃便噘起嘴巴,赌气道:“是又怎么样?”

永嘉帝收了书卷,神泰自若地点了点头,道:“好。”

说完便大步走向殿外。

那湘妃已然被吓得傻了,直到永嘉帝走到门口方才反应过来,凄凄艾艾地唤道:“皇上……”平素里,湘妃的这句皇上可是格外的销魂,每每唤之,便令压在她身上的永嘉帝动情不已。而此时,任她千遍万遍销魂地呼喊,那永嘉帝都不曾回头了。

“皇上!”湘妃有点吓得傻了,法下便直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永嘉帝,惊惶失措地说道:“皇上,不要走,臣妾错了。”

永嘉帝,却只是淡淡地低下头来,淡然看着湘妃,冷漠地说道:“湘妃,你可知,朕可以给你的东西,一样可以收回。”

那湘妃竟完全愣在那里,怔怔地道:“皇上所说的,可以收回的东西,还包括皇上的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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